* 我已不再归去
 
 

【黑花情人节24h】《日久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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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6:00】

原题《桃良》,三月桃良,识汝花下。

民国微养成,5k+一发完的情人节小甜饼,祝食用愉快。许久不写黑花有点手生,ooc请见谅2333


日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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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睛不知什么时候,真的坏了。暗处还好,到了光亮之地,就是白晃晃一片,什么都辨不出。

“真不打紧。”黑瞎子对自己的主治医生,也是多年来唯一关系称得上亲密些的人笑了笑,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去的邀请。

睁开眼,药水效力刚缓过去,疼痛感已经弱了很多。视线透过墨镜外看去,灰茫茫一片,分外干净。

城郊的一棵树上,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独坐树梢,视线透过斑驳树叶与暖日交汇,映入他瘦小的身躯。

这样的年月,寒气能逼死人。孩子搓了几下冰凉的手,没热起来,便又放在了树枝上,眼底一片冷意。

 

*

醒来,戴上床边的墨镜,睁开眼。眼睛这几日疼得厉害,似乎略有些肿。

黑瞎子站起身,叹了口气。果然朋友有无没太大所谓,专门的主治医生却很有需要啊。

去年的那位医生,人是个大善人,替他看了半年的眼。可惜流年不利,天气刚转凉就染了痢疾,黑瞎子做了个大任务回来就已经归西了,连找西医来治病的机会都没留。

苦了黑瞎子,又失了眼医。

 

福利院在郊外,周围相比城里虽落后得很,亦清净了许多,他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院子里那些樟树的清香。这家福利院称得上整个北平最好的,名声连他都有所耳闻。

没有世俗的算计和争执,竟也没有孩子的哭声和喧闹,安安静静,清清爽爽。真是充斥着假象的地方。

黑瞎子吃下一粒药。这药具体什么成分他并不知道,那个药剂师女人濒死也没机会问清楚。光靠服后反应来看,应该可以缓解他的眼疾。

睁开双眼,迷迷糊糊的,但勉强能辨物了。就在这时,耳边传来一阵拳打脚踢声,伴着些难听话。

他循声走过去,一群孩子正在树下围殴其中一个,迟迟没有打败,又见有大人来了,才赶忙四散着逃开。那孩子笔直站着,拳头紧握,浑身脏兮兮的,长得却很精致,眼角有颗泪痣。

黑瞎子主动上前,走到树荫下,眼睛的不适感再次减弱许多,才终于走过去。调笑般伸出根手指,挑起那孩子的下巴,问道:

“你就是解雨臣?”

孩子秀目流转间,露出一丝愕然,点了点头。

“很好,我带你走。”

孩子愣了好一会儿,起先的提防与敌意化去后,反如受惊的小兔般不知所措着,竟教黑瞎子没来由一阵心疼,过去握起他的小手,往前走了两步又反被拽住。

黑瞎子回过头,对上解雨臣澄澈的双瞳,而后用自己几近废了的眼,看着他,一点一点绽开抹浅笑来,恍若那桃夭灼华,晃了黑瞎子的眸。

后来黑瞎子回忆,春风和煦的三月,多年的黑暗仿佛都只为那一天的美而积蓄——

只隐约的一抹笑,便就这么在乱世里,记了一生。

 

*

黑瞎子同解雨臣解释,自己受他母亲恳求,答应来收养他,两人牵着手离开树下。一失去了树荫的庇护,他的眼便立马疼了起来,连带脑袋也发胀。

到底还是瞒着他家人已死的事了,而且就是牵着他的这只手,亲手干的。

两人来到福利院的办公处,黑瞎子出示了那夫人给的托养证明,晃了晃被握住的手,笑道:“那么我领走了。”

出了福利院的大宅,黑瞎子才道:“我既应下,就会做到。不过毕竟我不是什么干净人,给不了你太安生的日子。”

解雨臣少年老成般淡淡看了他一眼,点头。

“哎,你莫不成是个哑巴?这搭配倒不错,你哑我……”

“死瞎子,走你的路。”

“哟,倒是一副好嗓子呐。你还别说,我就叫黑瞎子。”

解雨臣轻哼一声,攥着黑瞎子的手却紧了紧。

“大不了,今日起,我便是你的眼。”

黑瞎子这回是真讶异了下,只可惜药效似乎过了,即便很想瞧瞧这孩子现在是怎样的表情,眼睛却只能勉强看出解雨臣的轮廓,模糊一片。

算了,他的模样,已刻在脑中了。

“好啊。”

 

回到黑瞎子的住处,解雨臣看着漆黑一片的“家”,没说什么。

黑瞎子显然也不在意多个人对家居的要求,打开抽屉拿出几根蜡烛,点上一根递给解雨臣。

这回便能看到了:房子的空间挺大,可除了一张大床,一桌一椅,再没其他。另有两个房间关着,后来他知道一间是浴室,一间是不能进的。不论如何,容得下两个人睡,也就行了吧。

至于为什么屋顶有灯泡却要用蜡烛,见黑瞎子避开蜡烛的动作,解雨臣问道:“你眼睛不能见光?”

“能啊,不过看不见罢了。”

“暗里就能看到?”

“算是吧。”

解雨臣暗自记下,假装观察屋子,默默把蜡烛移开黑瞎子的视线。

黑瞎子感受到光线的远离,挑了挑眉。

两人一起出门简单吃过晚饭,又去布料店给解雨臣买了几件合身衬衫——那时候衬衣正是和西服一样很流行的装束,才回去。

点上蜡烛,解雨臣率先去浴室洗澡,半摸着黑的确有难度,但幸好整间屋子的装设都很简单,倒也问题不大。等到他洗好出来的时候,发现房间的灯竟然开了,黑瞎子似乎才从外头回来。

“洗好了?衣服是挺合适。”黑瞎子脱了外套,“刚去交了电费。钱不用刻意省,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。”

“你平时都吃什么?”

“大概看心情?”

解雨臣皱了皱眉,“连做菜的地方都没。”

“在这儿。”黑瞎子说着走到较窄的一侧,推开一扇与墙面颜色别无二致的门,赫然便是厨房。

“你别看我这样,其实我生活能力挺强的。”

解雨臣看了眼锅碗刀具齐全的厨房,稍稍愣了愣,对走进浴室的人道:“的确看不出。”

“哈哈,你要嫌弃可以做给我吃。会做饭么?”

“看样子指望不上你,我可以学。”

浴室传来了水声,“你就说不出漂亮话来。”

“对你绝对说不出。”

黑瞎子没再答话。

就解雨臣目前的观察来看,黑瞎子长得其实挺好看。但也许他的眼睛很丑呢?唔,有点想象不出。

解雨臣把蜡烛放在床头柜上,揣了盒火柴在怀里,关了电灯才躺上床。

这个人很奇怪,但似乎并不讨厌。

 

*

黑瞎子又凌晨才回来。这半个月几乎天天这样,很晚回来,很早又走了,唯独没有不回的情况。

解雨臣也很快清醒了过来,他如今早已习惯了和黑瞎子一样,在黑暗里感知一切。同往常一样往黑瞎子身边凑了凑,就在两人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的时候,意外遭到了拒绝。

“今天离我远点睡。”

昨夜解决的人多了些,日头热起来,气味也难消了很多。黑瞎子回来的路上可以无视路人十分忌惮的打量,却还是不想让解雨臣受到影响。

平安无事相处了两年,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会喜欢上这个孩子吧。若有一天他也对自己露出那样害怕的表情……

黑瞎子皱起眉,不着痕迹地往外侧移了移身子。

解雨臣当然察觉到了,包括这个人身上比以往更浓的腥味。他缩回原本想碰上去的手,那句“有没有受伤”也自然咽了回去。

 

这个人叫黑瞎子,带他来到这里住了两年零一个月。自己对他的了解其实已经很全面了,各种生活的小习惯也很清楚。只是,怎么都融不进他的世界。解雨臣并不在意他所谓“可怕”的一面,原因很简单,他给了自己一个家。

但既然他这么要求了,“……”解雨臣沉默着往另一侧移过去,两人背对背,各自闭上双眼。

 

隔天一大早,两个双双失眠了的人很有默契的避开昨夜的事不提。

“你今天休息?”解雨臣见黑瞎子围着花围裙在厨房做菜的样子,忍不住有点想笑。

“对,给你做青椒炒饭。”

“你也就会这一道菜了。”

黑瞎子砸过来一双筷子,“信不信老子放一把辣椒进去?”

“……死瞎子算你狠。”

两人各一盘青椒炒饭吃着,不时说几句话。

“对了,你想去上学吗?”

解雨臣想了想道:“算了。”

“不想去就不去吧,学院也未必安宁。”黑瞎子笑笑,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盒子来,把里面的东西递给解雨臣,“戴手上吧。”

一串形状大小不一的小石子。

“别小瞧它,这可是好东西。”费了大力气才到手的……好东西。

解雨臣戴上,发现摸起来很舒服,仅稍稍大了些,他如今十一二岁,过几年兴许大小就正好了吧。

“谢谢。”

夜里两人照旧躺在床上,也不知怎的,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亲密,却都没有提过家里要多加一张床的事儿。解雨臣知道黑瞎子的耳朵有多好,但他还是有些忍不住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串手链。

有些高兴。

黑瞎子这几年为他提供了一切,但这样的“礼物”,还是头一遭收到。



*

解雨臣今日满十七岁,可惜知道他生日的人都已经死了。

他上街给自己买了个甜点,洋人开的店往往会安静许多,店员得知生日的是他之后,还很贴心地送了几颗糖给他。他回去默默吃完,洗澡,躺在床上。

感受着左侧的冰冷,意识陡然清晰。

黑瞎子刚领养自己那会儿,两人睡觉前解雨臣会攥住他衣服一角。自打某天起就不再这样了,可起码能听到彼此淡淡的呼吸声。对于那时的解雨臣而言,要习惯黑瞎子简直太轻易了,因他什么都没有。

当他反应过来后,两人已经把彼此的小癖好都融进自己的生活里,他不仅没有害怕,反而有一丝欢喜。

手上那串小石头如今也不嫌大了,恰合手腕的粗细。

起先的疏离逐渐被抹去,黑瞎子也不再受了伤就藏着掖着,会不时让他替自己包扎几下上个药,会故意凑到他怕痒的耳朵边上呼气,惹来他一记白眼后邪佞一笑,也会跟他争谁做饭谁洗碗谁先洗澡。

连解雨臣自己都觉得两人过得跟老夫老妻一样了。

但其实他清楚,不过都是展露给对方的一个面而已,其他面分明藏得很漂亮,彼此心照不宣又不为所动着。着实不敢心动。

困意渐袭,解雨臣微微蹙着眉睡了过去。恍惚间似乎有一只手抚平了他的眉,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。

 

黑瞎子下完斗出来,没多要什么物事,就拿了条青金色的脚链,并装着的墨盒收进了怀里。

回了家,那孩子已经睡了,呼吸有些不稳。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,指尖细细勾勒印在脑海里的他的模样,从眉心到鼻尖,从眼角到唇边。

而后低头,对准那片唇咬了一口,却又不舍得疼了他,于是牙齿放缓力道,舌尖伸出颇为轻佻地舔了舔。

“晚安,花儿。”

 

*

解雨臣朦胧间总觉得昨晚被鬼压床了,身上沉沉的,一睁眼才发现黑瞎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回来了,而且好死不死一手一脚十分惬意地箍着自己。

“……起床!”

黑瞎子把头往解雨臣颈间埋了埋,嘟哝:“才五点呢。”

“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,已经十点了,快从我身上滚下去。”

黑瞎子不情不愿下了床洗漱。唉,难得能赖他一会儿,差点忘了今儿还得去趟陈皮阿四那。看来是时候把工作辞了专心当小白脸了,黑瞎子边吃早点边默默想。

“吃饭的时候别抖腿!”

 

今日黑瞎子没出门,家中却难得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丁点儿大的地方,就算有房门隔着,嗓音一高还是能听到些什么的。

“……你一直瞒着他,未免对他不公平。”

黑瞎子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:“我会自己告诉他,在他可以选择去留的时候,实在轮不到你来多事。”

“你到底是想等晚点,还是不想让他恨你?”

黑瞎子怔住,一时哑了声。

人终于离开之后,黑瞎子靠在卧室房门口,双手抱胸,犹豫着要不要进去。他一拳砸在墙上,进了浴室。

 

解雨臣其实早就猜到了,解家是谁灭的门。坊间流言蜚语不少,再加上黑瞎子找到他又将他领养的事,很容易猜到。可说实话他从小被安排去福利院,真的没享受过几天亲情的美好。

黑瞎子冲了把凉水澡澡,衬衣上面四粒扣子都没扣就走出了浴室,见解雨臣已经从卧室出来,坐在书桌前捧着本书,手僵了一下,坐到沙发上,难得的点了支烟。

“你……都知道了?”

解雨臣没吭声,目光穿过幽黄的台灯光线,对上另一双。

可惜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。

 

*

这一页书被解雨臣加了一笔批注:人总不能免俗。

他将书签夹进书页当中合上,走过去拿出黑瞎子嘴里正叼着的烟,掐灭了抛进纸篓里,然后两手揪住黑瞎子的衬衫领子,吻上了男人的唇。

外国货,味道有点冲,窜进心里是没来由的甜。

这些年他读了许多书,出门也时常听到新思想,却没有一句是关于同性是否合理的。古有龙阳今有兔儿,解雨臣向来不爱给自己贴标签,可他也不免俗的陷入了情潮带来的冲动,因他曾不屑的罗曼蒂克而心绪不宁。

黑瞎子是真的懵了下,然后恍然般瞪大了眼,轻笑着舔了舔仿佛还残留着余温的嘴唇,在察觉到少年有逃跑的意图时,两手直接扣住了解雨臣的腰。

“怎么反倒比我还主动?”

话音刚落,舌尖便勾住了解雨臣的唇瓣,滑入温热的口腔,攻城略地,边吻着边沿着少年的衣摆摸索着清瘦的骨骼,带出一连串的小颤栗。

男人不禁愉悦地笑了出声,被少年忿忿地咬了一口喉结。

…………


解雨臣一直睡到中午才醒,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墨色的眸子,愣神间,脑子也逐渐清醒了,眼神清清冷冷地看着黑瞎子。

黑瞎子爱极了他这副模样——三分骄矜,眼尾的红还未散去,瓷白的肤色被点点红痕衬着,是种难以言述的撩人姿态。

“醒了?”黑瞎子轻吻了吻解雨臣的额头,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串链子,掀起被角,手微微抬起他的左小腿。

解雨臣嗓子还有些哑,清了一下才说得出话,小声问:“……干什么?”

黑瞎子:“一会儿就好。”

是他在西郊墓里带出来后,又开了次光的青金色脚链。这串石头并非什么宝贝,比不上解雨臣手上的那条,甚至还没前些天西郊墓下最便宜的货色值钱。不过是常见的黑曜石,只是并没有太过仔细的加工过,是某个小墓里碰巧发现的。

当时可能也是魔怔了,脑子里总想着要拿点什么将解雨臣锁住才行,就留了个心眼,特意挑了一颗颗大小差的不多、棱角较平的一条链子带了出去。之后去找了家名寺穿线、开光,便就成了。

他不信佛。但所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,黑曜石对身体也有些好处。

 

黑瞎子拿出脚链给解雨臣戴上,“这下你就跑不掉了。”

解雨臣翻了个白眼,“幼稚。”

黑瞎子轻笑了声。

“花儿,”解雨臣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道:“我养你这么多年,你就没有什么报答吗?”

他也笑了,修长的手点了点锁骨上的咬痕。

“还不够?”

“一晚自然不够。”

“……出息。”

 

 

 终✿

14 Feb 2019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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